“北野，你刚才在做什么？”
卡尔蒂斯揉着眼睛，在前面走着。
“啊，没什么，在藏书馆转转罢了。”
“你在找书吗？我告诉你，我们藏书馆里没有什么机密文件，不用想着......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北野叹了口气，“我要是打算对现在的世界动手，没有人能活得久。”
也许换成任意一个人这样说，卡尔蒂斯都会把他当成笑话，但如果开口的是北野的话，那就不是了。对方可是载入史册的魔头，以凡躯对标天灾级别魔导师的绝世剑客。
“我劝你不要想太多，等你完成自己的执念，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很美好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会选择加入恶魔的麾下。”
卡尔蒂斯看了北野一眼，后者平静的眼神似乎没什么阴谋，反而让她觉得安心了一些。
看来黑枫叶骑士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十恶不赦嘛。
两人又折返了房间，卡尔蒂斯需要换一套衣服，然后去参加学院的晚宴。
“晚上有庆祝角斗顺利的宴会，你要来吗？”
在回到房间后，卡尔蒂斯先是解开了橡皮筋，让金色的长发散开来，令人羡慕的发量宛如瀑布般闪闪发光。
恢复好了之后，根本看不出是之前那个坐在地上尖叫的贵族千金。
“嗯。”
本来北野是不打算去的——晚宴一般都很麻烦，遑论在她的记忆中，上一次晚宴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了，那简直是一场灾难——受邀的人群中有恶棍，魔物，和奇奇怪怪的人类；那群疯子在晚宴上聊着聊着就开始互殴，然后用魔导术式相互轰炸，最后被卡鲁伊一巴掌拍扁了。
理论上来说那只是深渊组织特有的景色，但总之，给北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。
然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来到许多年后的世界后，去观察一下当今的贵族，并且藉此寻找曾经认识的人的后代，也许他们对自己的遭遇和谜团会有一些蛛丝马迹。
“北野，没记错的话，你应该曾经和勇者大人是同一个世界的吧。”
“嗯。”
北野看着镜子中精致的卡尔蒂斯，有些漫不经心。
“那，你认识勇者吗？”
“认识，也许书里面有说过，我是他的同学。”
“同学？”
“嗯。高中的同学，那时候我们在一所国际学校里面。”
想起这些事，恍如隔世；不，确切来说，那已经是前前世的回忆了，曾经的她把在地球的北野玄当成真正的‘我’，可如今她也不确定了。在她的回忆中，那段无忧无虑的正常人生活仿佛是一场幻梦。
“高中是什么？”
“类似学院的地方。”
“你和勇者关系好吗？”
“一般吧，那时候巴洛迪没什么存在感。”
是啊，那时候的巴洛迪还只是个整天躲在角落看漫画和小说的宅男，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妹妹，人设非常普通，根本没有什么出色的。就是这点让人疑惑，究竟是为什么巴洛迪能吸引神明的注意力？倘若事实真的是如贝叶利所说的那般。
“怎么可能，你是妒忌勇者吧。”卡尔蒂斯撇了撇嘴，随口说道。
“我说的是事实。”
“勇者大人那么出色，怎么可能在原先的世界没有什么存在感？”
的确，在大部分的心目中，勇者纵横诸国，英俊潇洒，天赋爆炸，然而这都是假象......真正的巴洛迪，只是一个死宅男。
“如果你不相信，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“那说说你为什么会选择加入深渊吧。我在史书上看到，是因为你没有什么魔导天赋——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吧？嫉妒勇者。”
“我确实没有魔导天赋，直到今天也是如此。我发动术式依靠的是外在辅助，以及日夜磨练出来的共鸣。”
“欸？可是角斗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使用了术式——”
卡尔蒂斯想起那堵骤然升起的石墙，就一阵后怕。
那样子能短时间发动的术式，已经是非常厉害的魔导师了。
“不。至于其中的原因，我不会告诉你的。”北野笑了笑，“不会有人会随便说出自己的秘密，不是么？”
两人相视无语，片刻后卡尔蒂斯移开了目光。
她打开衣柜，从里面找出了华丽的长裙。此时房门打开了，从外面进来了两个女仆，她们先是帮卡尔蒂斯把睡衣脱下，露出了里面白皙瘦弱的娇小身体；紧接着她们很麻利地帮卡尔蒂斯换上了长裙。
卡尔蒂斯在镜子前坐好，两个女仆弯腰编起了头发。
“如果不是因为渴望力量，又怎么会选择加入那种地方？”
“我说我也不知道，你信么。或者说，我是被迫的。”北野手里抱着长剑，倚在门槛上，从女仆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个姿势了。要知道被贴身仆人刺杀的政要数不胜数，所以北野从来都会拒绝女仆的服侍，且对这些贴身奴仆非常警惕。
“你说的被迫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......”
北野斟酌了一小会。她觉得今天说的话真的太多了。
“被迫的意思就是，某一天我本来正在做饭，可是手背上无缘无故地出现了深渊的标记，就那样凭空出现。在那个时候，被发现拥有深渊标记，会被教会原地格杀。”
“这样的说辞真的有人相信吗？深渊会没有理由地挑选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？”
卡尔蒂斯本来正在往脸上补妆，此时停下手中的动作，“我觉得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借口，北野。”
“要是这样的话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北野摇摇头，“你们的历史不是因为历史是那样而被记录，是因为掌权者希望历史是那样所以被记录。你懂么。”
“或许吧。”
卡尔蒂斯继续化起了妆。
“对了，晚上的晚宴不可以携带武器进去，虽然我不是很想让你参加晚宴，但随便了，请不要在宴会上说些不应该说的言论。”
“我没有兴趣。”
“谁知道呢？愿意效忠卡鲁伊的人类，似乎都不怎么正常。”
北野盯着卡尔蒂斯，没有出声。
“我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，卡尔蒂斯。大部分人只在历史书里看见过我们。而我曾经为之奋斗的，所爱的，爱我的，相识的，早已化作了尘埃，被时间冲散。我不属于这里。”
良久，北野才轻声说道。除了贝叶利。她又接着在心里对自己补充。
“还有一件事，这个是你的挂坠......你之前随手把它解下之后放在了床头柜那边，然后晚上一直在发光，让人很难睡着。”
卡尔蒂斯轻轻晃了晃头，让长发散开，一边伸出手，手里似乎垂着什么东西。
北野走过去，从她手里接过了吊坠。
那是条由皮绳穿起的挂饰，一小块仿佛是镜子碎片似的东西被黄铜边框镶嵌着。
北野把它握在手心，忽然觉得吊坠变得温暖了一些。
紧接着，她觉得有什么缓缓出现了。
闭上双眼，这一刻北野感受到的宁静，让她都诧异无比。
怎么回事？
“......北野玄。”
悠远的声音传来。
“......不详。”
卡尔蒂斯茫然地看着北野，后者在她眼中正侧耳倾听着什么，虽然卡尔蒂斯什么也听不见。
“......你所爱的。”
“......你所拥有的。”
“......你所渴望的。”
声音仿佛跨过时空，跨过了轮回，如此空灵悠远。
“......一切的一切，在穿越轮回时，碎成了数片。”
悲伤，茫然，来到七百年后的世界后，这样的情绪再一次笼罩了北野。
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，竟然出现了伤感的情绪。
“......找到她们，寻回完整的她。”
声音消失了。
“怎么回事？北野？北野？”卡尔蒂斯在北野眼前挥了挥手，后者才回过神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不，没事。”
北野很快地把挂坠戴好，藏进自己胸前的沟壑里。
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凉意，她突然懂了些什么。
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些感受会在此时突兀地出现，还有那道声音，总之北野似乎懂了。
自己的执念是什么？
每一个守御者都有自己的执念。
而她的执念——就是寻回某个人，某件物品。
然而她所追寻的执念，在跨越轮回时......
碎成了碎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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